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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途

看到那个培训在安曼举行，我就知道自己一定会去的。

这个从未踏足、世人多恐动乱的地区，散发着磁石般的吸引力。

行前的期待和行后的冷静，两相对比的反差可能就是旅行的意义。

看得越多，想得越多，就越了解自己的根，就越有家国天下的使命感。

1

清真寺每天凌晨四点多的广播头两天把我惊醒，我抱怨此事时，培训班里一位约旦大姐预言我只需两天就可适应，我对此严重怀疑，因清真寺离住地近在咫尺。事实证明她基本正确：之后的日子，广播的效果似乎只是把深眠调成了浅睡。我问一位当地大叔，四点多起床做完礼拜后还睡吗？他说一般五点一刻结束礼拜，如果早上六点有活儿就不能再睡，但一般年轻的上班族还可再睡一小觉。

2

培训班里有位来自叙利亚的女士，她儿时因海湾战争跟随家人从科威特迁徙到叙利亚的一个村庄，现单身一人在联合国儿基会驻大马士革办事处工作。与大部分人信仰伊斯兰教不同，她的家庭信奉基督教。她告诉我，地区局势和人为限制使她无法从大马士革直接入境约旦，而须绕道邻国；作为叙利亚人，她也被禁足以色列领土。她还告诉我，大马士革物资短缺，物价居高不下，安全难以保障。尽管如此，生活还要继续。她照样出门工作、与朋友聚会，在断电时用自发电完成她的秀发造型。与新闻里叙利亚战火连天的报道不同，她的“朋友圈”展现的是天堂般的世界：色彩斑斓的照片记录着她家人和朋友的蜜月、亲子和聚会。每对情侣都是那么浪漫、每张笑脸都是那么真诚。在照片里，你看不到战火和硝烟、看不到忧愁和无奈，看到的只有生命中美妙的时刻、只有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这种向往千百年来支撑着人们承受现实的不幸，这种向往具有穿越时空直抵人心的力量。

3

佩特拉（Petra）。佩特拉是约旦旅游的王牌，这从其鹤立鸡群的70美元门票即可见一斑。行前，老板的朋友，一位在约旦工作的美国大婶告诉我佩特拉是多么地辉煌壮观，建议我在那里呆上一整天。行前匆忙未作充分调研的我听从了她的建议。

关于佩特拉的中英文介绍网上有很多，简而言之，这是一座年前在此生活的纳巴泰人在暗红色的岩石上雕凿出的一座小城，城中最精致宏伟的雕刻就是被称为“卡兹尼神殿”的国王坟墓（上图），另外城里蓄水等水利措施也独具特色。毋庸赘言，和其它古城一样，这座小城因历史的发展很快失去了其原有地位而归于煙灭，直至近代被人发现而成为旅游热门。本文无意徜徉于那段短暂遥远的历史，却想记录对此地的负面体验。产生负面评价的原因多样，包括行前期望太高、中国的历史积淀造就了品味的提升，以及当地旅游管理的落后。

在国内参观过大足石刻和云冈石窟，虽比佩特拉晚了几个世纪，但雕功的精细和保存的完好，不知假使纳巴泰人几百年后再行雕刻是否能及。而同时期秦汉政权的国家治理能力也非纳巴泰王国所能比拟，以水利方面来说秦时的都江堰工程即是明证。尽管这种对比可能很不公平（地形地势、气候条件、资源禀赋等影响文明的重大因素皆不相同），尽管卡兹尼神殿确实惊艳，但作为来自文明古国的游客，我对上古遗迹的期待可能高过那位美国大婶。

关于景区管理，槽点就更多了。一进景区就有一众牵马人欺骗游客说骑马费含在门票里，甚至要求你向其出示门票。进古城的道路多狭窄崎岖，且足有一公里长，这段路程里，你要么忍受跑马扬起的灰尘，要么随时躲避疾驰的马车。当然，马粪的气味在11月温和的气温里可以假装不存在。进入古城，不断会有贝都因人劝你骑马骑驴骑骆驼，以至严重影响你在那坑洼不平的沙地上对历史古今进行遐想。

晚上所谓的“佩特拉之夜”让我从白天的失望升级到了气愤。带着对古迹夜景演出的期待，另花合元人民币买了夜场的票。经白天的旅行已经筋疲力竭的我绝不会想到，观众需要在没有一丝灯光，仅靠路旁极微弱的烛光再走一遍那一公里艰难的蛇道。光线是如此晦暗，脚下又是如此崎岖，我不得不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才能正常前行。终于走到了卡兹尼神殿，广场上已摆好蜡烛。所有人席沙地而坐。旁边法国女士的丈夫因嫌这里白天人来畜往，不肯就坐而站到后面。我对此并不介意，一屁股坐下跟法国女士一起猜想接下来的情景。她猜会有民族演出，表演年前纳巴泰人的歌舞；我看到前方并无舞台，认为可能是一场有内容的灯光秀。结果我们都错了。整场内容就是在仅有烛光的黑暗中，一个人影说了一段蹩脚的英语，一支并不悠扬的笛子吹奏了一段气没接好且长到让你失去耐心的曲子（法国女士的丈夫就是没听完即来报告妻子要先走了）和一首土著大叔的清唱。清唱还没结束，很多人已陆续离开，包括那位法国女士和我身后一个中国旅行团。清唱结束后，那位人影让大家闭眼表示有惊喜，而惊喜就是终于有彩灯打在神殿上。“佩特拉之夜”至此结束。

走在回程漆黑崎岖的蛇道上，我想起大家常说的一句话：不来觉得后悔，来了觉得更后悔。其实后悔不足以形容我的心情，我的感受是震惊——震惊到一个活动可以潦草到如此程度。我不知道活动组织者有没有想过那么黑那么长的山路，如果有老人小孩绊倒谁来负法律责任；有没有想到世界各地的游客并不都懂英语，何况你说的英语英国人也难听懂；有没有想过走完那么长的路大家期待的是一场好的演出，而笛奏到三分钟大家的耐心就开始被消耗；有没有想过你收取的费用跟你的成本有多大的反差；有没有想过与其费时费力地每次置放、点燃并收走那么多蜡烛，你完全可以用收入一劳永逸地装上路灯方便你自己也方便游客？联想起白天的经历，我也想问问约旦的旅游局长：你一个游客收取70美元的门票，有没有用于改善旅游秩序、优化游客体验？比如最简单的集中管理小贩、增设导览指示和游客服务；再进一步景区定位覆盖，游客戴上耳机即可听到他所处位置的指定语言讲解；甚至研究专设一个通道供行车以不影响正常行人；哪怕你还可以设个纪念品店卖东西之余顺道宣传约旦文化？是的，每个国家国情和发展阶段各不相同，各种制约发展的因素很多，类似的问题在发展中国家很常见；可是，在其位就要谋其政，不是吗？

古城出口处的小摊，几个中国字就让中国游客感到亲切

（此文作于年12月，近3年后的今天自己再看，有些想法已发生改变。）

-END-

作者介绍

潘昆

天达共和北京办公室顾问

潘昆，毕业于北京理工大学、外交学院、香港大学。自年起，潘昆顾问长期在外交部条法司环境法处、条约法处、国际公法处工作，期间派驻中国常驻维也纳联合国代表团。年起就职于联合国国际法院。参加过多项国际多边与双边条约、协定的谈判磋商，亚投行及金砖银行东道国协定谈判，参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法治合作，参与处理涉港澳条约法律事务。为国务院各部委提供缔约程序指导和协助，就重大及热点国际事件撰写法律分析和对策建议，撰写研究报告。协助国际法院法官处理主权国家间诉讼案件。于年加入天达共和北京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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